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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世記夏娃受蛇引誘違命吃禁果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詳,對這扮演誘惑角色的「蛇」,也幾無異議的認為「代表」魔鬼。
YM在敘述這段經文時,就說成「撒旦來引誘夏娃」「這是撒旦對夏娃所說的話」,直接以撒旦來取代蛇(楊昱民「從起初神創造天地」聖經
研討會,台中場逐字稿，2012年6月3日)。
蛇「代表」魔鬼的3種不同解讀
但進一步追問蛇「代表」魔鬼是什麼意思？至少就有以下幾種不同意見：
(1)那條蛇是「真蛇」只是被背後的魔鬼「利用」來引誘夏娃。
(2)那條蛇是「真蛇」是魔鬼「附身」在蛇身上
(3)作者是用蛇來「象徵」魔鬼,魔鬼就是那蛇
蛇是「真的」作為「工具」或「被鬼附」
第(1)(2)種看法都把創世記3章的蛇當成「真蛇」差別在於前者認為蛇被魔鬼「利用」也就是蛇是魔鬼的「工具」或「幫手」後者則認為蛇被魔鬼「附身」換言之蛇完全被魔鬼支配!
魔鬼如何「教唆」一條蛇？
把蛇當真蛇,並視為魔鬼「工具」的有前華神老師康來昌(現為長老會信友堂牧師)但他只說蛇是工具,並未進一步說明魔鬼如何和一條基本上只依生物本能行事的爬蟲類「溝通」如何「教唆」一條真蛇去遂行牠誘惑夏娃的意志？
蛇說話或有可能,蛇「推理」呢？
一條「真蛇」如何能說出「人話」來?這條蛇在夏娃反問「神曾說:你們不可吃」時,如何能有智慧立刻回應「不一定死」?爬蟲類的蛇
竟有了「語言與推理的能力」?更重要的是,經文並未暗示有兩位引誘者,一是幕後教唆或下指令者，一是幕前的魁儡。
「鬼附」非舊約普遍觀念
至於舊約是否有「鬼附」的概念也不無可疑？
巴蘭的驢子雖說出人話,但聖經的記載是「耶和華叫驢開口」(民二二28)
掃羅受惡靈擾亂(撒上十六14)
也未必就是被附身,新約有鬼附群豬的案例(路八33)但結果是動物受不了淹死了,舊約描寫耶和華刑罰鱷魚(Leviathan)曲行的蛇(賽二七1)這些敵對神的象徵,也從未暗示是魔鬼「附身」
在海怪上迷惑萬邦。
工具說與鬼附說的核心都是魔鬼的「支配」
「工具說」與「鬼附說」這兩種理論都認為有一條生物學意義上的真蛇,及背後操縱的魔鬼,差別只在「被支配」程度的不同。
「工具說」的蛇「聽命」於幕後策劃引誘的魔鬼，被「鬼附」的蛇則完全沒有意識的任由魔鬼擺弄。
受支配的「爬蟲」為何代真兇受罰？
回到創世記文本看「工具說」與「鬼附說」這兩種理論最大的困難在於,如果蛇只是「工具」或「被附身」為何那蛇要受咒詛？該受罰的不是背後實際策劃、操縱這引誘大戲的魔鬼嗎？
聖經是在解釋洞棲蜥蜴如何演化成蛇嗎？
再從咒詛的內容看,蛇被咒詛「用肚子行走,終身吃土」(創三14)乍看之下,像在形容真蛇,生物學上認為蛇類是從白堊紀時代的洞棲蜥蜴一系演化而成,發現的蛇化石至少可上溯一億五千萬年。創世記作者是在解釋蛇因為被咒詛,所以後肢退化,淪為用肚腹行走嗎？
蛇的運動方式看來不像咒詛
從生物學看,蛇的運動方式,一點也不是咒詛,上樹,下海,行走沙地,草原絲毫不受阻攔,蛇的食物更不是塵土,因此要用「字面」意義去解釋這段經文,其實會面臨極大的困難。
創世記或許從沒有腳的真蛇得到靈感,以蛇用肚腹走路來形容犯罪的懲罰,但若把創世記當成解釋蛇足退化的教科書,就完全誤會創世記的本質了。
「字面解經」需考慮文學手法
如果按「字面」把創世記第3章的蛇解為「真蛇」有困難,或許該把這裡的蛇視為「象徵」(symbol)換言之,是用具體的東西來表達其象徵的東西,透過象徵這種借喻(hypocatastasis)的方法,我們可以很快聯想到其所指向的特定實體。
「象徵」修辭有助於把握實體的特徵
象徵基本上只「指向一個特定實體」一如這裡的蛇指向魔鬼,象徵的形象很「鮮明」就像蛇的負面形象鮮明,以此象徵靈界存在物魔鬼,很容易就讓人把握到作者所要強調的特徵。
如何確認「象徵」？古蛇怎能活千年？
只是「象徵」不可濫解,通常要從文本的「同義平行句」辨識出象徵的意義,在此雖無同義平行句,但從創世記三15預言女人的後裔要傷「你」的頭,卻不是說要傷蛇「後裔」的頭,可以判斷那古蛇若只是爬蟲,怎可能活到數千年後讓女人「後裔」給牠致命一擊?因此,這蛇指向魔鬼的可能性就更大了。
舊約魔鬼形象尚在蒙昧中
我必須指出「魔鬼」在舊約早期的形象並不明顯,舊約中「撒旦」只出現3次,還都是晚期經文(伯1-2章,代下二一1「撒但起來攻擊以色列人」亞三2「耶和華向撒但說:撒但哪!耶和華責備你」)因此不少學者認為把蛇視為魔鬼是比較後期的發展。
新約亮光的合法性
不過,若從新約的亮光來看創世記,在基督徒作為有聖靈同在,最具解經合法性的社群來看,即使把蛇視為魔鬼的象徵是後來才越顯明白,但無疑是更合乎聖經作為基督徒經典的「正解」。
啟示錄,保羅對「古蛇」一致的看法
啟示錄作者指明魔鬼就是那「古蛇」(啟十二9；廿2)。
保羅在林後十一3引用蛇引誘夏娃的故事提醒哥林多人別被外人誘惑，到了14節保羅就指明這誘惑夏娃的蛇是撒但,保羅在14節提到撒但裝作「光明的天使」這形象經學者研究極可能是出自偽經《亞當與夏娃的一生》九章1節,與林後十一3節的「蛇」相呼應。
耶穌也以蛇形容撒但
就連路加福音也記載,耶穌本人用踐踏「蛇」來形容制服撒但(路十18-19)此外次經《所羅門智訓》二章23-24節「神造了人原是不死不滅的,使他成為自己本性的肖像,但因魔鬼的嫉妒,死亡才進入了世界」也同樣是將伊甸園的蛇指向魔鬼。
創世記作者選擇蛇作象徵的可能原因
換言之,蛇是魔鬼「固定化公認化」的「借喻」看到蛇就能聯想到魔鬼,作者選擇蛇象徵魔鬼,除了三1的「狡猾」外,或許還有其他考量,有學者就指出,因為以色列鄰近的國家,很多把蛇當成賜生命的神祇敬拜,創世記選擇蛇作為魔鬼的表記,並賦予負面形象,正是出於護教上的目的!
魔鬼用什麼「形象」現身？
如果蛇象徵魔鬼沒有疑義,剩下一個不是太重要的小問題就是,魔鬼究竟以什麼形象出現在夏娃面前?許多畫家都把伊甸園場景畫成一條蛇與夏娃在果樹下,一如William Blake知名畫作「引誘和墮落的夏娃」(The Temptation and Fall of Eve)但畫家的想像參考一下便好。
扮蛇騙夏娃？
魔鬼的能力可以現任何形象,一如掃羅求助交鬼婦人時的撒母耳(撒上二八12-19)如果生物上的蛇在創造初始就有了「狡滑」的形象,鬼扮成蛇騙夏娃,像就不太高明,理應該狀似忠厚才更容易引人上鉤,過這不重要,反正夏娃見了魔鬼,不管牠用何形象,夏娃都沒有意外,也沒有戒心,也真的上了魔鬼的當！
哪些「象徵」細節可指向實體？
若同意創世記第3章的蛇就是魔鬼本身,就有一個解經學上的問題可以進一步探討,也就是哪些與「象徵」有關的細節可以指向實體？
通常,象徵與實體之間,都是「聚焦」在一點上,以免失焦後淪為天馬行空的「靈意」亂解。
「象徵」通常聚焦一點
例如說耶穌是神的羔羊(約一29)當然不會是在描寫一隻動物,可以確定是「象徵」的修辭手法,只是該象徵基本上是集中在羊作為贖罪
祭,也就是施洗約翰下半句強調的「除去(背負)世人罪孽的」。
作者用文字技巧對「蛇」負面形象的堆疊
創世記三1對這蛇的形容有二:一是「狡滑」一是「神所造的」許多註釋已指出,「蛇」與「欺騙」的字根相同,發音上又和「邪術」「占卜」近似,作者再次強調蛇的「狡猾」這「狡猾」在字形上和「赤裸」形似外,可以說再次展現了他特別的文字技巧,一層層的把「蛇」的負面形象疊加起來。
為何強調這「蛇」之「被造性」？
至於作者為何在此特別強調這「蛇」是耶和華「神所造的」？和三章1節同屬「J典」的二章19節才剛描述「神用土造成野地各樣走獸」為何幾節之後,又再度強調象徵魔鬼的這「蛇」之「被造性」？
近東異教的宗教語境
如前所述,近東文化不論是美索不達米亞,古埃及,迦南與腓尼基,蛇或為神祇,惡魔,或為重要的宗教象徵,也因此「J典」作者強調蛇是「耶和華神所造的」(不像第2章說用「土」所造)或者是當讀者將這古蛇聯想到異教有能力,能影響人禍福的神祇或惡魔時,這誘惑者並非與神共存,並立的「二元」勢力,而是屈居神之下的「被造
者」!
惟「被造」身份卻又「搞怪」才需受懲罰
也因為那誘惑者是「被造的」牠才需乖乖接受神的宣判與咒詛。如前所述,如果蛇只是被利用或附身,處罰蛇就不公平,處罰的對象應該是蛇所象徵的魔鬼,魔鬼是靈,當然不是用肚腹行走「用肚子行走」只是形容其卑下,身份被貶低。
「吃土」蒙羞不是針對爬蟲類
如果「吃土」這咒詛是針對真正的蛇,蛇就不會出現在以賽亞書描寫的新天新地裡,而且還以塵土作食物(賽六五25)
「吃土」在詩七二9(舔土)及彌七17(必舔土如蛇)都有「衰敗蒙羞」之意,正是神對魔鬼這
誘惑者的宣告。
後裔傷「古蛇」頭的命運宣判
至於創三15女人的後裔要傷「你」的頭,更是對這誘惑始作俑者魔鬼最終命運的預告,當然作為爬蟲之蛇的卑下的軀體動作,對照於有腳活物行走時的昂揚高貴,或許給了作者靈感,但「爬行」「吃土」無疑是指向誘惑的發動者,而不是無聊的去作與聖經撰寫意旨無關的蛇類演化史解釋。
與中心有關的細節可納入象徵
需再強調的是,象徵語言原則指向一個中心,例如基督是羔羊,不可發揮想像力的解釋成基督是吃素的,基督也是被造的,但是如果在創三1作者突出強調「神所造」為象徵魔鬼之蛇的特點,則此一「與中心有關的細節」或許就可納入象徵的核心，與「狡猾」一同視為作者所要傳達的信息。
嚴肅面對「神所造」的蛇之宣告
當然,釋經學一般不主張用象徵來建立教義,魔鬼的被造,在其他神創造萬有及神命定一切,神掌權的經文,已足以得到強有力的支持,但若同意創世記的古蛇是象徵魔鬼,且作者特別強調這古蛇是「神所造」隱含破斥二元論的寫作動機,則「耶和華神所造」的古蛇這一明白的宣告,仍值得所有尊重聖經的基督徒嚴肅面對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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